〈水底光〉

水面是旧日的镜子。

一盏灯照着缸，光打在玻璃上，碎成无数条缝。

有三条青鳉在里面游：一条快，一条懒，一条黑得近乎金。

那条黑的鱼，从来不安静。

它总是第一个冲向饲料，嘴一张开，水花就碎成圆形的涟漪。

它的身上有一种发热的颜色，在水里，像一枚没熄灭的小星。

后来，它开始慢慢变沉。

游得少，靠着石头。偶尔闪一下，就又停下。

某一天的傍晚，它不动了。

它侧在底沙上，腹鳍微张，眼睛还亮着。

水泵继续推着水流，丝带状的绿藻轻轻扫过它的身体。

没有声音。

水不会哭，鱼也不会说话。

可是光还在闪。

那一点亮光，停在鱼的眼睛里，像是在替它看。

过一会儿，水变得更清澈。

剩下的两条鱼继续游。

它们没有回头。

也许记忆在水里是不能漂浮的东西，只能沉下去。

于是水底多了一点重量。

有光，有影，有你的一声叹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