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潮声里的灯」
——在那个小渔村里,只有一盏灯。
它在海边的一座孤塔上,每到夜晚,便亮起一束淡黄的光。光不大,甚至常常在远处的船上看来,如一只困倦的眼睛,微微睁开,又几乎合上。
塔下住着一位老人,他每天清晨撑着小船出海,夜晚归来时,总会在码头边望一眼塔上的灯。那灯永远是亮着的,哪怕夜晚潮湿,哪怕风雪交加。
有一回,老人出海晚了,海风忽然转了向,浪打着船,像许多双冰冷的手在拉扯。他失去了方向,只能拼命地划,可风和浪像一群顽劣的孩子,把他推得越来越远。
他撑不住了,筋疲力尽,身体冷得发抖。就在他几乎放弃的时候,他看见了那盏灯——还在亮着,像一滴温暖的泪水,挂在黑夜的睫毛上。
他拼尽全力朝那光亮划去,手臂几乎麻木。终于,船撞上了码头,他瘫在船上,听着心跳声和潮水声混在一起,缓缓平息。
第二天,他照例撑船出海,而那盏灯,依旧亮着。
……
后来,老人死了。
村里人把他的骨灰撒进海里,几天后,塔上的灯忽然熄灭了。
从此,村子里没有人再上过那座塔。塔渐渐被潮水侵蚀,长满了青苔和藤蔓。
可每到夜晚,远处的船上,有时还是会看见一盏灯光——淡淡的,像是困倦的眼睛,微微睁开,又几乎合上。
有时,渔民们会在海上疲惫地打着盹,梦见有人撑着一艘小船,在黑夜的海面上慢慢划过。他们迷迷糊糊地看着那盏灯,指引着小船的方向,慢慢地消失在潮声里。
——他们再醒来时,风浪已停,船平平稳稳地飘在海面上,像被人轻轻推回来了。
「吃菠萝的驴」
从前呢,有头驴。
这个驴啊,拉磨也挺正常的,听人话也能听懂的,就是不能叫唤,驴一叫就特别吵,嗷嗷大叫。
对人叫,人听不懂,嫌吵。对牛叫,牛也听不懂,虽然牛不嫌吵。驴转头对着树上的小鸟大叫,小鸟连连丢鸟屎作为回礼。
这个驴就顶着一头鸟屎回去拉磨,然后不拉磨的时候继续叫。
驴对着树叫,桃树被叫得不开花了,杏树被嚎得不结果了。
人觉得这个驴实在不行,但又能拉磨,不至于拉去做驴肉火烧和熬驴皮胶,拿条绳把驴嘴拴住绑起来了。驴就嗷嗷不了了,只能偶尔小声呜呜。
有一天晚上,驴拉磨到很晚,嗷嗷不动了,也呜呜不动了,甩着驴尾巴驱赶要叮驴屁股的苍蝇。
驴抬头看天,天上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,只有星星。星星眨眨眼,星星滑落了,星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。
不过也可能天上没有任何一颗星星滑落,所有的星星都按照轨道稳定运行,驴只是看错了。
人们都围着火堆唱着山歌跳着舞,没有人看星星。驴看见桌子上有水果,过去桌边吃了蓝莓吃菠萝,甜得流口水,酸得流口水。
——口水流了一地,也暖暖的。